第一没脸求,第二不想求,第三,即使求了,尤氏也不会帮她。
先说没脸求。尤二姐和贾琏的婚姻,并不像一般人以为的,郎才(财)女貌、两情相洽。事实是一方停妻再娶,一方失节回头。
贾琏的停妻再娶也还罢了,反正是“外室”,近于包养情妇,没有带回家去。在那个时代的有钱人家,这也算是常事。而尤二姐这面呢,本来已经和贾珍“不妥”,这次要嫁贾琏,也是征得了贾珍同意的:“贾珍想了一想,笑道:‘其实倒也罢了,……’”就是结婚之后,贾珍还特意趁贾琏不在的时候,去“探望探望”,并且同桌饮酒——这时他们是大伯子和小弟媳妇的关系,哪怕是民间,能同桌共饮吗?
贾珍的打算,是把自己的情人打发给贾琏,相当于《金瓶梅》里张大户和武大郎的关系:张大户把使女潘金莲嫁给武大郎之后,“武大若挑担儿出去,大户候无人,便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。武大虽一时撞见,原是他的行货,不敢声言。”如果尤二姐顺从——她的性格软弱,大概率是不敢反抗的——尤二姐不敢反抗,就成为了贾珍和贾琏的共同玩物,还要再加上贾蓉“趁贾琏不在时好去鬼混”。
尤二姐赌的是贾珍要脸,不会再来骚扰自己,并且贾琏刚强,能够保护自己。但是尤氏很了解贾珍,当然知道不会这么简单。所以她“知此事不妥,因而极力劝止”。
尤氏的劝阻,贾珍没听。尤二姐未必不知道这段小插曲。就算不知道,自己要嫁姐姐的小叔子为妾,居然没有跟姐姐商量一声,就这么悄悄地嫁了。婚后遇到不如意,还有什么脸去向尤氏求助?
再说为什么不想求。尤氏被王熙凤欺负,是“赚入大观园”以后的事了。也就是说,她不再是包养的情妇,而是公开的二房侍妾。她和王熙凤的矛盾,是“大老婆小老婆”的事儿,尤氏作为堂族嫂子,怎么能过问?更别说插手其间了。
非要求尤氏保护,那尤氏只能把她接出来,脱离贾府,另外居住。这时尤老娘已死,尤二姐独自居住,就直接沦为暗娼了。“有前科”的女人,能保护得了自己吗?或者干脆接回宁府,和自己一起居住。可这样一来,尤二姐势必重回到贾珍势力之下,成了贾珍不公开的情人(民国时“冬皇”孟小冬要和丈夫离婚,就是求助自己的小姐妹、上海滩大亨杜月笙的小妾。杜月笙帮了孟小冬,然后孟小冬就顺理成章住进了杜公馆,成了杜月笙的姨太太。那个时代,是没有男女之间的纯友谊的)。绕了一圈,又回到原点,尤二姐怎么能够甘心。
最后一点,就是尤氏自己的态度了。
尤氏和尤二姐的关系,作品里自相矛盾。贾蓉说“我二姨、三姨都不是我老爷养的,原是我老娘带了来的”,这样看来,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,是重组家庭的名义上的姐妹。而后来又说:“他与二姐本非一母,不便深管”,又像是同父异母的“半妹”了。
不管怎样,尤氏与尤二姐感情并不深厚,不过是“面情塞责”而已。她连她的婚礼都没参加,“过了两天,大奶奶才拿了些东西来瞧的”,这就是全部情分了。
后来王熙凤害死尤二姐,尤氏也有所不满,但不满是因为伤了自己脸面,而不是因为情分。她对尤二姐,只有送些东西的这点情分。
不仅尤氏对尤二姐只有“这点情分”,尤二姐对尤氏也只有“这点情分”,甚至连“这点”都没有呢。要让尤氏奋不顾身与王熙凤对抗,来帮助尤二姐,可能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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